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異人傲世錄  第四十四集  ~第四章~

異人傲世錄  第四十四集  ~第四章~

首先我要同r1194517講對唔住,但因本人等了很久都不見r1194517的轉貼,故在下將之後的章節接下來,講r1194517不要見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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~第四章~


長公主回來後,並沒有去向黑暗魔王回報恩澤儀式的結果,就靜靜的坐在後花園的水池邊,只是看著自己倒映在水裡的影子出神。時而嘴角帶笑,時而眉頭緊蹙,蕩漾的碧波之中,美麗的芙莉格.伊薩伯安特形影孤單。

就算在整個黑暗魔族裡比較,長公主的宮殿都稱得上是一個非常神秘的地方。這座宮殿的規模,只比黑暗魔王的宮殿小一些,但比其他幾位公主的宮殿加起來還要大,只單單一個後花園都夠用來演兵了。除了從來不踏出自己宮殿的黑暗魔王,如果其他魔族沒有得到長公主殿下的允許就進入這裡,無論是誰都會受到很嚴厲的懲罰,甚至連長公主宮殿裡的侍女都不能亂走。

所以多年以來,長公主就習慣了這樣坐著,想著那些不適合被別人知道的心事。

不知道過了多久,她身後傳來一聲興奮的呼喊,小公主殿下的腦袋猛的從她身後伸出,清麗的面龐扮著一個滑稽的鬼臉:「大姐!妳回來啦?」

陷入沉思的芙莉格,這一驚非同小可,差點就掉進水裡,大怒中猛的轉回頭──當看清突然跳出來的是自己的小妹時,長公主臉上的震怒已變成了寵愛,歎了口氣,她拉住這個最喜愛的小公主,讓她挨著自己坐下來。

「我還以為大姐需要很久才能回來,所以就自己跑來這裡玩。」小公主搖搖手裡剛採摘的花束,頗有些得意:「大姐的事情做完了嗎?斯比亞皇帝已經答應效忠我們了吧?」

「哦,妳問斯比亞皇帝的事情啊!出了點意外,他也受傷了。」長公主看起來沒什麼精神,淡淡的回答:「所以嘛,原本要結束的恩澤儀式也無法舉行下去。」

「是魔將打傷他了嗎?他可是我的!魔將怎麼能毛手毛腳的對待他?」聽說自己的玩具受傷,小公主殿下顯然有些不高興:「大姐,妳有沒有替我訓斥她們?」

「不是魔將的錯,是另一個人,他的出現令事情變得很複雜。」長公主帶著些歉意:「艾妮,在這件事情上,恐怕大姐很難幫上妳的忙了。」

「為什麼呢?大姐妳答應我了啊,到底是什麼人出現了,居然能讓大姐妳改變主意?」聽到後面的消息,小公主更好奇了,對於一直處在姐姐們的溺愛之中的她,遠沒有其他魔族成員的敏感:「大姐,妳生過氣了吧?我看得出來。」

「因為斯比亞皇帝的緣故,」長公主歎了口氣:「他不肯接受第一魔將,所以我生氣了。」

「為什麼呢?他不可能完全拒絕這個恩澤儀式啊,」小公主醒悟過來:「他一定選中了其他的魔族對不對?他難道喜歡上別的魔族了?是不是大姐妳呀?我就知道,因為大姐是最美麗、最有魅力的!」

「科恩.凱達是癡人說夢!」就算事情已經過去,但說到這個,長公主依然有些餘怒。

「他當然是異想天開啦,因為大姐喜歡的人是第一任神祐騎士吧,按照人類的說法,這個人才應該是我的姐夫……」看到大姐的臉色有點不好,小公主連忙轉換口風:「科恩.凱達果然該打,居然對大姐有了壞念頭!」

「妳到底在想什麼?事情到了現在這個樣子,妳不是應該更擔心一下自己嗎?」長公主摸著小妹的頭,很有些無可奈何的道:「恩澤之門儀式是父親的意志,這是我們不能改變的,能夠在現在的情況下指派給科恩的,除了魔將就是公主。」

「是啊,所以姐姐才要把第一魔將下嫁給科恩啊!」

「我之所以堅持把第一魔將恩賜給科恩,就是不希望妳不開心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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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?」小公主似乎還沒弄清楚狀況:「為什麼會是我呢?」

「因為科恩是妳的魔化對象,除了妳還能有誰?即使是第一魔將,也無法保證能魔化成功。」長公主微微皺眉,語氣嚴肅了些:「父親那裡也有這個想法,是我替妳請求,父親才答應讓我試試看……不然的話,妳今天已經在斯比亞的皇宮裡了!」

「我……我不要去斯比亞!我不要下嫁給科恩.凱達!他只能是一個玩具!不,他連玩具都不是……我不要陪著一個人類,這太噁心了!」小公主現在才知道害怕,拉住芙莉格的手,急得掉下眼淚:「大姐,妳最有辦法了,妳幫我一次啊……」

「我之前不是在幫妳嗎?」長公主搖了搖頭:「但是那個人的出現,完全打亂了我的安排,我已經沒有辦法再去做這件事了……最多我再去請求父親,不要把妳下嫁到斯比亞。」

「大姐,妳一定要說動父親啊……」

或者是因為長公主一向言出必行,在得到芙莉格的保證之後,時間不長,小公主的心情就恢復了,禁不住又對長公主的事情好奇起來:「大姐,到底是誰出現了?居然有這麼大的影響力,大姐妳可不會輕易改變主意的。」

「那個人是……」看著妹妹好奇的眼神,芙莉格躊躇半天,還是忍不住告訴了她:「就是妳剛才說的首任神祐騎士,首任殺戮之魔。」

「姐夫?!」小公主驚叫一聲,身體有些誇張的後仰:「大姐妳騙我的吧?怎麼會是他呢?姐夫不是在幾千年前就被神族長公主殺掉了嗎?!」

「那是光明神族事後宣稱的,誰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?」長公主眉頭一挑,整張臉上都充斥著對神族的恨意:「他……他有那麼好的武技,人又聰明絕頂,怎麼會輕易就被神族長公主殺掉?倒是很有可能找了個地方潛伏下來……神族欺瞞了我數千年,上次見面還裝得義憤填膺的樣子責難我,這筆帳,總有要清算的時候!」

「大姐,妳剛才的表情好可怕!」雖然這樣說,小公主的興致卻很高漲:「快跟我說說妳和姐夫的事情吧!還有還有,為什麼妳和姐夫的事情中總是有神族長公主的影子在裡面呢?」

「說起來,這也算是神魔兩族的一段秘聞了吧!」長公主想了想:「妳也這麼大了,是時候讓妳知道一些往事了。」

小公主連連點頭。

「他是神屬人類,本來是麗瑞塔喜歡的人。正是為了他,麗瑞塔才請神王設立了神祐騎士的頭銜。妳也知道神魔兩族的對立關係,所以在接到消息後,我們也設立了殺戮之魔的頭銜。」說到這件往事,長公主不由露出些自得的笑容:「得到父親的命令之後,我精心策劃、親自降臨,最後把他連人帶心整個兒搶過來了。麗瑞塔……哼,她當時不知道多傷心呢!」

「原來姐夫最開始是神族長公主的禁臠啊,那麼大姐與神族長公主就是情敵了!大姐真厲害!」小公主釋然的點了點頭:「然後呢?大姐妳真的愛上殺戮之魔了嗎?愛……到底是怎麼樣的?有人類形容的那樣美妙嗎?」

也只有小公主才能這樣問,換了其他魔族,在心裡有這樣的問題存在,都是莫大的罪過。

「我不清楚,我到現在也說不明白那到底是一種什麼感覺。」想起自己與「他」的往事,長公主的眼神略微有些黯淡:「當時的我,就像妳今天這樣,過著一種無憂無慮的生活,突然有一天,父親把這件事情交給了我,而且還同時給了我隨自己心意挑選配偶的權利。這是黑暗魔族的第一次,之後也陸續有過幾次,不過都是秘密進行的,不為外人所知。」

「忽然接到這個命令,我很迷惑,不知道應該怎麼去挑選。而父親卻又不肯給我一點提示,所以我只能先從身邊著眼,可我身邊全是魔族的男性……在魔族裡,每一個男性都是我的下屬,我對他們也很熟悉,熟悉到了再沒任何吸引力的程度,我對魔族男性提不起興趣。雖然我內心裡有些……忐忑,但這是父親的意思。」

「就是在這個時候,他出現了,雖然是一個人類,卻是那麼的卓爾不群,我從沒見過這樣的人、這樣的性格,不免對他加倍好奇……我甚至能允許他在言語上的冒犯,這樣的事情,在之前是不可想像的。」

「這、這就是大姐的愛情嗎?」小公主喃喃的說,心裡不知在想些什麼:「實在是有點……不怎麼浪漫。」

「我不能確定,是父親的話佔的比重大,還是我自己本身就好奇……我對這種事情很陌生,也不知道要怎麼去做,要做到什麼程度才算是人類所說的愛。」說到這裡,芙莉格的眼神中滿是迷離和疑惑:「我容忍他,卻總有容忍不了的時候;我相信他,卻又有懷疑、嫉妒,甚至想殺死他的衝動……我想,之所以我會選中他,大概也是因為他是最優秀的人選。」

「這……」長公主所說的話,已經完全超越了小公主的認知:「他呢?他怎麼對妳?」

「他,似乎同我一樣的疑惑……總是那麼冷淡的對待我……」芙莉格的眼神淒麗:「我知道人類一般是先有了感情再生活在一起,但我當時對感情一無所知,況且魔化事宜刻不容緩,所以我只能先把他搶奪到手再說其他的……這大概就是他對我冷淡的因由。」

「他到今天依然是這樣?」聽了芙莉格的話,小公主已經不敢用親熱的語氣叫「姐夫」了:「大姐妳恨他嗎?」

「恨!為什麼不恨?我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再一口口的吞下去,好讓他沒有機會再見到麗瑞塔!」長公主的目光轉開,語氣越來越冷酷:「麗瑞塔,妳永遠也別想把他再奪回去!」

見到如此情形,小公主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去寬慰大姐了,於是住了嘴,乖巧的依偎在長公主懷裡。

稍後,平靜下來的長公主重新把目光放到小妹身上:「放心吧,除了妳,黑暗魔族還有其他公主,父親並不一定要讓妳去。」

「可是……」想起父親和藹而威嚴的面孔,小公主一陣心悸:「為什麼,為什麼黑暗魔族的公主也要選配偶呢?我們完全可以不這樣做啊!」

「父親的意志,我們是猜不透的。我當年曾經問過兩個問題,第一個妳剛才問的,第二個是選擇的配偶如果死去,我會怎麼樣。」

小公主一個激靈,坐了起來:「那父親怎麼回答的?」

「第一個問題,父親讓我自己去尋找答案,父親只是回答了我第二個問題。」長公主苦澀一笑:「因為我們魔族的生命是永恆的,人類就算被魔化也難以企及,所以我選擇的配偶必定會因為這個原因死去,那麼,在經過一段時間之後,會再視情況讓我另行挑選一個。」

「可以這樣嗎?」小公主問:「既然我們這樣做了,那麼神族也一定這樣做了吧?」

「光明神族那邊也有,不過應該是在我們之前,妳以為光明神王那麼好說話,能允許麗瑞塔私下裡去找情郎嗎?」長公主笑了笑:「因為我的出現,因為我的作為,所以麗瑞塔還沒來得及宣稱自己找到配偶。在這件事情之後,她也沒有再去青睞別的人類……科恩.凱達雖然也算受她青睞,但跟『他』的待遇相比,實在是天壤之別。」

「我覺得科恩.凱達也算很優秀了吧……我沒有其他意思啊大姐,因為父親也對他很注意,我才這樣想的!」小公主的欲蓋彌彰漏洞處處:「那,她為什麼不選科恩呢?」

「傻,因為那個『他』還活著啊,以麗瑞塔那種怪異的性格,她怎麼會看得上科恩?」長公主笑答:「大概啊,科恩是麗瑞塔預備給神族小公主的,妳也見過神族小公主,妳覺得以她的運氣能自己找到一個好配偶嗎?即使是找到,大概也會在喜歡上之前被她殺掉了吧!」

「我覺得以前的斯比亞王子不錯,跟神族小公主蠻配的,但那個王子早就死了。」小公主想了想:「也算是死在她手裡吧,畢竟那場叛亂跟她有直接關係……雖然,雖然實際上王子是死在魔將手裡的。」

「這件事情可別說出去了,如果被斯比亞的某些人知道了,又會是一場風波。」長公主告誡小妹:「雖然他們掀不起什麼風浪,但這件事是可以被我們利用的。妳要明白,任何事情都可以被作為砝碼,哪怕是一個最輕的砝碼也能決定事情的結局,關鍵在於妳把砝碼放上天平的時機是不是恰當。」

「謝謝大姐的教導,我知道啦……」小公主連連點頭,表情很認真,也不清楚是真明白還是在一本正經的敷衍大姐:「大姐,再說點其他的故事給我聽嘛……」

「故事?妳已經多大了還想著聽故事?妳要知道,魔族是創造故事的,而不是整天聽故事,」長公主搖了搖頭,讓妹妹坐好:「我不希望妳把我剛才說的話當成故事,妳要把這些事情當做一個教訓,我不希望妳經受與我相同的痛苦。」

「是……大姐。」長公主很少對她這麼嚴厲,小公主有點怕:「可是……」

「即便這一次不是妳,但是妳終究還是會有挑選配偶的一天,與其事到臨頭才著急,不如平時留心一點,」長公主站了起來:「就算不把能力、風度等等因素考慮進去,至少也要挑選一個看起來不是那麼討厭的。」

「真的每一個公主都要挑選嗎?」小公主的眉頭微微皺起一點:「可我們是公主啊,本身就擁有無比的威儀,如何能自降身份去與配偶相處呢?」

「挑選了配偶之後,妳也依然是公主,妳與配偶之間的關係完全看妳的心意。」長公主回答說:「但如果妳的配偶是人類的話,妳就得暫時放下魔族公主的身份,去到他的身邊,就像人類中的妻子那樣……」

「那不是很可怕嗎?!」小公主一愣:「難道要像人類的妻子那樣去侍奉?」

「又不止是妳一個,神魔兩族,每一個挑選人類做為配偶的公主都是這樣過來的。」長公主說:「有什麼好可怕的?!妳自己好好想想吧!」

「大姐說得是,況且人類的壽命那麼短,幾十年轉瞬就過了。」小公主笑了一笑,臉上閃過現一絲狡黠:「大姐啊,我再拜託妳一件事情好不好?」

「就妳事情多,」長公主點了點:「是什麼事呢?」

「我想……妳去跟父親說這件事的時候……」小公主的嘴湊近了大姐的耳朵。

「什──什麼?」

長公主震驚,深深的看了妹妹一眼,一時間居然找不到話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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~第五章~



光天化日,昏迷不醒的帝國皇帝被邪惡的黑暗魔族送到皇宮門口,而且導致昏迷的原因是一處貫穿身體的重傷,這種事情放在任何帝國都會導致臣民瘋狂、驚慌、手足無措,甚至會導致整個皇族體系的崩潰。但在斯比亞的憂雙宮前,這個定理就不一定能延續下去了。

其實也沒什麼特殊原因,只是因為他們的皇帝陛下並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麻煩,而他們也不是第一次處理這種事,顯得忙而不亂。

在三位魔將剛剛轉過身時,隔斷魔將與陛下的人牆就開始了再一次的增厚,直至達到九千人的規模。魔法師們在這段距離內佈置了三十組魔法防禦,上百組的獵殺小隊游弋在外圍,而且其中的每一個斯比亞人都抱定了為保護陛下血戰到死的信念……可以說,無論是物質或精神上,這都是人類世界中最堅固的防禦陣形。

後宮派遣來的精靈族侍女們抱著各種物品出現,當先幾十人跑到相應位置,拉起一道帷幕,讓其餘侍女先於長老們進入。原本隨陛下而來的軟榻就地卸下,陛下身上的衣物也由最親近的侍女脫下,每一樣物品都從另一側的口子裡傳遞出去,在總聯絡官的注目下封裝。

白影與幾位精靈族長老一邊為科恩換衣,一邊粗略檢查他的傷勢,雖說是粗略,卻連髮絲和腳趾縫都沒有遺漏。雖然科恩身上的傷口已經被治療過,但被尖銳武器洞穿的痕跡依然存留在皮膚上──那一圈新生肌膚在陛下小麥色的皮膚上很顯眼的招搖著。

「陛下的身體機能被高深的治療魔法修補了,但手法並不細緻,我們需要詳細檢查。」最年長的精靈族長老用秘法檢視了科恩的傷口,抬頭向站在一邊、無所事事的烏鴉看過去,似乎很看重這個男子的意見。

烏鴉用目光掃視了一眼科恩的傷口,冷漠的回答:「搬。」

然後,眾人的目光又回到白影身上,白影點點頭:「送回後宮。」

精靈侍女們把科恩放進新的軟榻,抬起來就走,腳步雖然輕盈,但速度著實不慢。

一路穿越廣場、宮殿,最後來到四位皇妃的寢宮。在憂雙宮地面部分,這是防禦最為嚴密之地。

剛把科恩放到第一皇妃的床上,四位皇妃就從抱華樓趕了過來。

看第一皇妃乘坐的軟榻和抬陛下進來的軟榻放在一起,就不由得不令人感歎: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,陛下和第一皇妃的近況又差不多了,怎麼斯比亞老是擺脫不了這個怪圈呢?

完全沒有多餘的話,對陛下的詳細檢查開始。皇妃們緊張的注視著,還要抽空在送來的緊急文件上簽名。陸陸續續,處理完緊急事宜的高官和將領們也來了。到最後,整個斯比亞高層,都很有默契的把辦公地點遷移到了寢宮中的花園裡。

拿著文件的秘書沿專門開闢的通道進出,連皇宮的廚子都知道把餐點和飲料送到什麼地方。當然,這中間也有令人側目的異類,比如在今天為自己撈足了資本的某位樞機祭司,他正平靜地坐在一棵月輝樹下,漫不經心的寫著報告。沒有人理他,他也沒有跟人搭訕的意圖。

又過了兩個鐘頭之後,彙集床邊的治療權威們終於放下了紗帳,把檢查結果拿了出來。總的來說,皇帝陛下的狀況基本正常,傷口處的修復很及時,身體機能並沒有遭受不可恢復的破壞,甚至連新長出的肌膚也很細嫩……唯一的壞消息是,陛下依然昏迷著。

好在陛下不是第一次昏迷,陛下的親人們也具備比其他人更好的心理承受能力,幾位大佬在看科恩的時候雖面帶焦慮,卻要比之前不知科恩任何消息時要好一些,甚至有人連身都不轉就開始與某位皇妃討論起棘手的公務來。

對他們來說,科恩昏迷並不是最壞的狀況,因為他總有醒過來的時候。從這點也可以看出斯比亞高層的處事風格:他們是務實的人,更擅長去完成目標明確的事,比如要怎麼處理三位魔將來待城打架的後續問題、要怎麼應對光明神族,或者是怎麼把昏迷中的某人弄醒……

史上最別具一格的御前會議,就這麼不知不覺的開始了。參與者一共十二人,但在這些人裡,有四個是絕對不會說話的:死狗一樣躺在床上的科恩、目不轉睛監視科恩身體狀況的精靈長老、在床邊垂目站著的白影,還有靠在門框上假寐的烏鴉。

「我想,魔將雖然離開了,但這件事情並沒有結束,這個所謂的儀式也沒有結束。」在說話的人裡面,莫亞坐得最端正:「科恩負傷回來,這就證明黑暗魔族對他使用了威逼手段。」

「問題是科恩還昏迷著,我們根本無從得知當時的詳細情況,」海爾特卻不安分的在房間裡走動:「科恩有沒有答應魔族的條件?受傷的代價是什麼?我們怎麼去配合他的計劃?」

「如果科恩答應了魔族的條件,那他為什麼會受傷?」傑克很少有說話的機會,更多的時候是在思索:「如果科恩沒有答應魔族的條件,那魔族怎麼肯送他回來?」

「與其把希望寄托在弄清真相上,還不如把重點放在更實際的地方。科恩什麼時候醒過來,這不是由我們的意志所決定。但魔族既然把科恩送回來,就說明我們暫時過了這一關。」瑪法一直把自己放到光線相對陰暗的角落,這時候才開始說話:「當務之急,是要先決定怎麼面對光明神族,不要忘記,我們一早就預測他們要來找麻煩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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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沒錯,我們必須把能想到的漏洞提前彌補。光明神族對斯比亞的怨氣一直積攢著,發作起來不會是小事。」神情嚴肅的菲琳坐在床沿上主持會議:「單看這次魔族的作為,就應該知道神魔之間有一定程度的默契,或者科恩現在的昏迷就是光明神族一直在等待的機會。如果趁此機會向斯比亞發難,一定會事半功倍吧?」

雖然菲琳在不停的說話,但始終緊握著科恩的一隻手,凱麗和溫絲麗一左一右的扶著她,兩位皇妃分管的事務不同,在這樣的緊急狀態下,一般不會開口。

「毀滅性的打擊倒不至於,畢竟合約商團才剛剛建立,」坐得稍遠的迪爾負責記錄,她仔細聆聽著在場各位的對話,並不時提供經濟方面的意見:「最大可能是神魔兩族想拉近斯比亞與其他人類勢力的差距,對斯比亞進行一次全面的、不是十分深入的打擊,以保持各股勢力間的平衡。」

「這一輪打擊無論如何是躲不過去的,科恩已經獨自面對了魔族的報復,無論他是否會很快醒來,其他的事情自然應該讓我們去做。」莫亞這時說出的話,也是大家的心思:「所以,我希望在處理光明神族的事情時,不要牽扯到科恩。」

「恐怕光明神族不會這樣想,如果我們在科恩沒有醒來的情況下,把這件事情應付過去了,那對斯比亞來說未必就是好事。」菲琳搖了搖頭,說出了自己的擔憂:「對神族和魔族的事務,一直是斯比亞最難處理的,其實斯比亞能多次應付神魔,完全是因為我們有科恩在。」

預感到菲琳接下的話很重要,大家都屏息凝聽。

「讓我們換個角度來看,斯比亞在科恩沒有醒來的情況下,也在光明神族的責難之下堅持過來了,那麼神魔會以怎樣的目光看待斯比亞?他們是否會認為皇帝不在帝國也會依然強大?」看了大家一眼,菲琳安之若素的說下去:「斯比亞擁有的這種能力,會不會因此而不能被神魔所容忍?以至於變責難為毀滅?甚至……甚至以科恩為直接目標?」

「真他娘的麻煩,」海爾特無比鬱悶的吐了口氣:「沒力量的時候要拚命的硬撐,現在好不容易有了點本錢,又要拚命的隱藏實力……」

「這麼說來,我們必須要承擔一定的打擊才行?」莫亞考慮了一陣才說:「打勝仗不容易,打這麼一場不損及根本的敗仗更難。菲琳,妳有什麼切實可行的想法嗎?」

「太細緻的東西還沒成型,目前只有一個模糊的思路。光明神族對我們的報復,應該是有一個時限的,因為魔族對科恩實施的這個儀式始終存在,神族不得不面對這個問題。」菲琳回答:「雖然科恩還沒有醒來,但魔族不會放棄他們沒做完的事情,他們必定會有後著,很可能就在最近。」

「神族的打擊行動必然是在這個時期之內,不然就會跟魔族撞上,如果他們正面相遇的話,事情就會變得難以收拾……然後呢?」瑪法被菲琳的話吸引,情不自禁的追問。

「我們可以選擇不正面對抗神族的打擊,而採取一種……混淆視聽的策略,」菲琳一邊整理自己的思路,一邊接著說下去:「我們要利用各種條件釋放煙霧,干擾光明神族對斯比亞形勢的判斷,讓他們舉棋不定,無法預測打擊之後的結果,從而難以下手。」

「什麼樣的局面,才能讓光明神族舉旗不定?」海爾特摸了摸下巴,又開始了大步走動。

菲琳沒有再說什麼,只是看了看莫亞和瑪法,目光中有些許遲疑。

瑪法回望過去的目光沒有什麼改變,莫亞卻很瞭解菲琳的心思,對她點了點頭說:「菲琳,目前的局面很艱難,任何事實都值得去嘗試。在私,妳是第一皇妃;在公,妳是第一內政監督。在科恩沒有甦醒過來之前,妳就是斯比亞的第一首領。」

有了莫亞的話,瑪法也明白過來,經過上次的事情,菲琳對某些事情可能有了心理陰影,於是他鄭重申明:「在會議上,我們或者對妳的提議有不同看法,但在會議之後,我們將以妳的命令為準。」

海爾特停下腳步,向菲琳點了點頭,傑克也用一種毫無保留的支持目光看著她。

「我想……這是一個很冒險的對策,」菲琳沉住了氣,緩緩說道:「如果現在的斯比亞帝國因為科恩的昏迷而引起一系列的動盪,各種派系之間的矛盾被激化,甚至有誘發出局部叛亂的可能,那麼光明神族會怎麼看待這個局面?他們還會對科恩採取什麼貿然的舉動嗎?」

「妳的意思是說因為科恩的昏迷,斯比亞陷入一種群龍無首的狀態,各方都在為自己打算,形勢變得撲朔迷離,流言、動亂、叛亂……」瑪法順著第一皇妃的想法延伸下去,手指無意識的攪在一起,眼睛裡閃動著光芒:「很有想像力,很大膽,也很危險。」

「我明白了,菲琳妳是想讓光明神族看到一個動亂的斯比亞,而這個情況僅僅只是因為科恩昏迷而已,如果失去了科恩,斯比亞帝國必然會無可扭轉的崩潰……不,在這個時候,神族任何針對斯比亞的處罰,都會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。」莫亞沉聲說:「那麼,在神魔一直期待的好戲裡,斯比亞就無法擔當任何主角了。」

「思路是對的,但是打仗就得死人,混亂也是一樣的道理,更何況是全面混亂。」第一皇妃說出這個建議的時候,海爾特已經開始考慮了:「這是一個置於死地而後生的對策,雖然是做假,但要讓神族確信無疑的話,我們需要投入很多……」

「不需要死傷無辜的民眾,因為我們不是要抗拒神族,而僅僅是在拖延時間,」菲琳說出重點:「我們只要做出一個足夠混亂的跡象,在規定的時限之內干擾他們的判斷就可以了。」

「把握界線會很艱難,做多了,做過了,都會適得其反。」軍法官說出自己的意見:「況且,這個計劃必須建立在神族重視斯比亞的基礎之上──如果他們不重視斯比亞,我們就是全玩完也跟他們沒關係。」

「把握界線最重要,這點我們可以制定周密再實行。」瑪法說:「關於第二點,斯比亞在神魔眼中的重要程度是隨帝國實力的上升而上升的,更別說現在的斯比亞並不是獨立的,任何發生在斯比亞的大事都會影響到這個大陸,而現在,糾結在斯比亞的大事並不少,條約商團、驅逐祭司、領土爭端……每一件都關係到神魔兩族的威望和名譽。」

「至少黑暗魔族不會把魔將恩賜給一個三流帝國的皇帝,而科恩此次受傷也就是因為抗拒魔族,」海爾特的回答更加直接:「光明神族就算有再大的怨氣,也不會不正視這一點。」

「事實上,我們還不清楚……」菲琳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下。

「我們說是就是!」海大膽把手一揮:「這個不畏強權的名聲一定要好好利用!」

「怎麼了?」莫亞捕捉到菲琳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,立即站了起來:「菲琳?」

菲琳的手在微微抖動,目光已向床上的科恩看去。

斯比亞皇帝正掛著微笑,把一根手指豎在嘴上──可惜這個動作做得晚了些,立即就有十幾個腦袋湊到床邊。如果不是房間外有佈置魔法屏障的話,外面的人已經可以聽到裡面的歡呼了!

當然,很快就有其他聲音產生,正所謂有仇報仇、無仇揩油……

「反了!你們要造反啊?」科恩兩隻手哪敵得過十幾隻以「檢查皇帝陛下身體以及靈魂完整程度」為藉口而上下亂摸的手,最後只得大喊:「老子要吐唾沫了!」

「呸!」、「呸!」、「呸!」、「呸!」、「呸!」、「呸!」他不這樣威脅還好,一喊出那句話,眾人就先下「嘴」為強了……自然是凶神惡煞的乾呸,沒有人會真的對他噴出唾沫來,可這樣的景象也夠科恩連做三天噩夢的了。

被排擠到外圈的皇妃們,臉上帶著笑容,眼角掛著淚花,心中滿是歡喜,卻又有點放心不下,紛紛把目光放到精靈長老身上。

「好了好了!」相對持重的莫亞總算阻止了眾人的復仇:「科恩的身體如何?」

「一切恢復正常,」精靈長老回答說:「安心休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。」

「那就好,」莫亞轉頭對菲琳說:「既然科恩已經醒過來了,那麼我們剛才所說的計劃就要更改了。」

「什麼計劃?說來聽聽看嘛!」科恩撐起上半身,躺在白影在他腰後墊起的幾個軟枕上:「烏鴉,去前面弄幾個雞腿來,我快餓死了!」

「為什麼要我去?」門邊的烏鴉睜開眼,回答中有明確的疑問口氣。

「因為你距離雞腿最近。」科恩的答案永遠是那麼不可捉摸:「別讓人知道是我要吃。」

烏鴉轉身出去尋找雞腿,房間裡的人就向科恩詳細說出了菲琳剛才所提及的計劃。

科恩聽完,對著菲琳一伸大拇指:「這計劃雖然冒險,卻是一帖立竿見影的良藥,不要放棄,你們就當我沒醒過來好了……」

然後,科恩腦袋上就被人敲了一下,眾人都以一種憤怒的表情盯著他,他只有訕笑幾聲,解釋自己的想法:「以往我昏迷的時候,你們是強撐著營造我沒有昏迷的假象,這件事情,如果神族想知道的話,他們就會知道真相。」

「同樣的計策不能用兩遍,這是一個基本原則,我科恩.凱達的行事作風,神族一定有所研究,但這個計策是你們想出來的,完全沒有我的風格在裡面……以神族的多疑謹慎,要弄清楚這一點就得花些時間了。」說到這裡,科恩微微一笑:「再說了,我既然醒過來了,你們還擔心弄假成真,發生無法控制的動亂嗎?」

「對!現在情況一變,我們不但要在政治上動手腳,也要在軍事上動手腳。那些老貴族、投誠總督都要利用起來,監獄裡的死囚也全部提出來,讓他們換個死法,」莫亞點頭:「盡一切努力,把局面做成我們在極力挽回卻又無力回天的樣子!」

「你們都想到這一步了,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呢?」科恩心滿意足的接過菲琳遞來的酒杯:「我只提醒你們一點,這件事情的重點是在範圍和細節上,不用太在意局部的前因後果,還有……不用尼贊的話可真是浪費啊!」

腳步聲響,烏鴉走了進來,小公主騎在他肩膀上,神態威嚴,揮舞著手裡的兩隻雞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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~第六章~



凡人大道上的好戲落幕之後,待城軍民便翹首以待科恩陛下醒來的消息。但三天的時間過去了,憂雙宮的大門依然緊閉著,年輕的皇帝沒有如他們所希望的那樣穿著便裝出現,說些希奇古怪的話讓大家放心。

到了第四天中午,四位皇妃在一干軍政重臣的陪伴下,在寢宮花園宴請就地辦公的眾臣,以示對各位的慰問之意。席間,面帶微笑的皇妃們宣佈陛下已度過危險期,身體也正在康復之中。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,她們的神態中有掩飾不住的疲憊,每一次,她們的目光在不經意掠過身後那道被嚴密把守的大門時,都隱帶著焦急。

既然皇妃們宣佈陛下正在康復,那就是間接說明緊急狀態已經過去,大家也就沒有必要擠在花園辦公了。所以在宴會之後,皇妃們去了抱華樓,各部官員也各自回到憂雙宮前的廣場辦公樓裡──但這並不表示一切事情都已經過去,至少人們可以觀察到,進出憂雙宮的那些傳令官和密使,數量是往常的好幾倍,而且多是一身遠行的裝束。

一般人並不清楚帝國高層所使用的通信方式,但帝國早已不使用傳令官和密使,除非要他們攜帶的是絕密文公。而數量如此之多、範圍如此之廣的絕密公文又預示著什麼呢?是否跟皇帝陛下的身體狀況有關?看出苗頭的人心裡猜測著,紛紛張大了眼睛。無論是擔心帝國,又或者是在擔心自己,甚至是別有用意的人,他們都在這些跡象裡找尋著答案……

日子一天天的過去,斯比亞的軍政安排中逐漸透露出一些不同尋常之處,軍隊的調動、軍糧的儲備、資金的劃撥、官員的陞遷……這一份份命令的字裡行間都散發著怪異的氣味,斯比亞官員們對這種混合了緊張、急迫的感覺相當熟悉,因為,這是戰爭快出鍋時特有的味道!

科恩陛下領導下的斯比亞帝國是靠戰爭崛起的,戰爭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,但現在的怪異之處就在於……這些命令是為戰略防禦計劃服務的,而且防禦方向是側重於帝國內部!

最精銳也是最忠誠的軍隊被劃成幾個大軍群,以換防、換裝、修整的名義移動著,在他們以種種原因停下腳步時,恰好扼守住了國內的交通要道,鋒頭直指投誠總督派系、老貴族派系,甚至聚集在聖都的老文臣派系!

難道待城的皇妃和軍政大佬們要收拾這些人嗎?不像,在這些派系沒有明顯的叛亂行為之前,如此重大的舉動如果不是皇帝陛下親自主持的話,僅憑這些人,很容易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。況且前去的部隊只是佈防,沒有表露任何要進攻的意圖。

難道是這些派系早有預謀,決定聯合起來準備反叛了嗎?也不太像,因為在這之前,科恩陛下已經把這些人訓得服服貼貼。科恩陛下是什麼人?締亞索瑪城下,陛下兩句話就把十萬叛軍嚇得魂飛魄散,自己綁了主帥來乞命!

所以,很難想像在今天,還有心懷不軌的人敢向科恩陛下發起這種輕浮的挑釁,因為這是對自己生命極不負責任的一種行為……那麼,這發生的一切又是因為什麼呢?白癡都應該知道,大規模的軍隊調動不會是沒有原因的。

一定有事情發生了!而且是了不得的大事!

嗅到了異味,潛伏在斯比亞內部的間諜們興奮了,早先被聯絡部砍成殘廢的觸角重新伸展出來。

花街柳巷裡定計,牆根下潛伏,窗緣邊窺探,從廢紙簍裡翻找的紙頭放在昏暗燈光下分析,直到用顫抖的筆跡寫成絕密急件,以生命為代價送到邊境。當這些情報到達他們主子手裡時,上面已經沾滿了血跡、汗漬,還有其他令人高興不起來的東西……

但手捧著這樣一份信箋,任何人都覺得是如獲至寶,要以對待聖物那樣的心情去解讀。

先是驚喜,爾後慌亂,再是擔憂,最後是爭論,幾乎一樣的過程充斥著神屬條約商團總部、魔屬條約商團總部、各帝國情報總部、黑暗魔殿、光明神殿,甚至是斯比亞內部的某些勢力總部,因為在他們收到的情報上寫著:科恩.凱達與黑暗魔族發生直接衝突,傷勢嚴重,一直昏迷,極有可能已處於病危狀態!斯比亞內部已經做出種種安排,以防有人趁機作亂。

這個分析結果雖然令人震驚,卻不是沒有根據的,黑暗魔族的降臨儀式、三位魔將當日的表現、斯比亞近期軍政變化、皇室的精神面貌、進入憂雙宮的藥材種類和治療人員……謹慎的間諜們甚至翻出科恩.凱達還是總督時,受傷昏迷後所用的藥材和治療師名單以供比較。

可以想像,在看到這個結論之時,人們心中會是一種怎樣的感受。那是一座絕頂高峰坍塌所帶來的感覺,震撼無比,至於說到底是悲是喜,就得看這高峰與每個人的相對位置是障礙還是後盾了……不管怎麼說,各方對這個消息都不得不重視,但也同時覺得棘手,無法第一時間做出相應對策,只得再以生命為代價向自方間諜下達命令,要不惜一切得到後續情報!

苦命的間諜們再次被總動員,不分晝夜、不辭辛勞去為崇高的理想拚搏──不知存放在何處的名冊上,他們的軍銜會上升,還有那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拿到的勳章和賞金。

在這個時期,在整個斯比亞帝國內,就只有一個間諜還可以待在寬敞明亮的房間裡,穿著最舒適的衣服,喝著最上等的紅酒,如果願意的話,他還能哼著小調。

他,就是新近才轉正的光明神殿樞機祭司,總理斯比亞對神殿事務兼皇帝侍讀──尼贊。

這不是最有趣的,最有趣的事情是他在幾天之前還不是一個間諜,他是被某些人認為是間諜,從而才被強加上了間諜的身份,而且,他自己還不得不去盡一個間諜的義務……世事就是如此難以預料,斯比亞歷史上最無奈,同時也是一個最成功的間諜就此出爐。

此時的尼贊已經無暇去追究事情的起因了,因為在他的辦公桌上擺放了數十封密函,都是被軍隊威脅的斯比亞內部派系輾轉送來的,有責問光明神殿不作為的,有向樞機庭尋求保護的,但大部分卻是描繪遠景藍圖的。

那是一些看起來很有可行性或者很荒謬的計劃:關於起兵「光復」斯比亞帝國、誅殺科恩.凱達之後的權宜分配,以及要求光明神殿在此計劃中提供支援,順便保證自己是有能力的,完全能夠承擔起振興斯比亞的重擔。

沒有接受過相應的訓練,尼贊天生就有足夠的智力去分析某些事情,不是說去分析現在斯比亞亂作一團的形勢,而是分析自己為什麼會突然處於這個尷尬的位置。而在這個時候,神族、神殿、科恩、斯比亞各方勢力,隨便哪一個他都惹不起,甚至連敷衍都不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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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尼贊的本來身份和性格而言,他不會關心在這場風波中誰勝誰敗,誰存誰亡,就算他口口聲聲叫著「師傅」、發誓效忠科恩也一樣。因為一個昏迷甚至病危的人,是不能夠讓尼贊死心塌地去討好的,既然他沒有救科恩的本事,那麼暫時就不去考慮這一點。

雖然他目前的最終效忠目標並不明朗,但他無疑採取了最保守、最能保護自己利益的方法──所有的密函都要他親手抄寫三份,一份送光明神殿樞機庭、一份送光明神族,另一份留作他用。加之他本身就要完成的斯比亞近期形勢報告,強大的工作量讓他手臂酸脹。

在這份盡可能客觀和全面的報告裡,尼贊將此次黑暗魔族降臨的前因後果闡述了一遍,並且估計魔族對科恩的恩澤儀式並沒有完成,只是因為科恩的反抗導致他本人受傷,而使儀式中斷。之後,他又對斯比亞的動盪局勢做了分析,其實已經不用他來分析了,幾十份同時轉呈的手抄件已經能把局勢的複雜充分表現出來。

然後,尼贊把各種信件分別裝好讓手下送出去,自己則親手拿了一份抄寫文件,胡亂用帶子一紮,施施然的去了憂雙宮,誰能想到好幾十分表明心跡的文件就這樣被送到皇妃們手裡?而尼贊本人似乎沒想到有人在暗處注視自己──他所寫的那份報告很快就被助手複製,交給了某一勢力的間諜,並在傳遞的過程中被互相滲透的各方間諜們一再複製。

由於尼贊本人是樞機祭司,對黑暗魔族的廣博見聞不是世俗之人能夠比擬,而且他所處的位置又讓他擁有一種近乎全能的視野,所以,他這份報告是建立在大量真實的、並不為外人所知的事實基礎上,簡直就是珍寶之中的珍寶。

事情到了這一步,哪怕是瞎子也能看出「事情的真相」,這全是因為科恩.凱達昏迷不醒而導致的,波及斯比亞全境的危機。由此看來,斯比亞內部並不如大家以前想像的那樣團結,僅僅因為皇帝昏迷就產生了如此嚴重的動搖,假設科恩.凱達就此長眠不醒,斯比亞帝國一定會陷入新的內戰之中,誰能想像這場內戰要打多久,誰能保證這個帝國最後不會分裂?

最重要的是,自己要怎麼應付這種可以預見的局面,進而從中得到些好處。是給斯比亞這鍋滾水下面再添把火呢?還是裝做啥都不知道?但在面對斯比亞的時候,無論採取什麼策略好像都不是很穩妥……於是,新的一輪爭吵又成為了各方勢力的主流。

就在各方勢力內部忙著爭吵的時候,有關他們的情報也傳到了憂雙宮。

因為大家都在忙著正事,陪伴在身旁的烏鴉又不苟言笑,所以某個至今仍躺在床上裝死狗的無良皇帝正閒得渾身發癢,於是主動拿過情報仔細翻看了一遍,就示意可以進行下一步計劃了。因為斯比亞要欺騙的並不是這些勢力,而是光明神族──在這個前提之下,各方勢力甚至黑暗魔族,都僅僅是作為一種背景而存在著。

或者魔族會因為神族的某些行動而產生連鎖反應,但那不是斯比亞現在要擔心的。


神族還沒有做出第一個回應,新的好戲就開始了。

在憂雙宮「悄悄」處死了三個治療科恩的魔法師之後,斯比亞終於發生了第一起內部摩擦──在投誠總督派系的勢力範圍附近,近衛軍遭受到不明武裝襲擊,雙方互有損失,雖然談不上血流成河,但也足夠讓當地出一片亂墳崗。

以此為界,流血衝突此起彼伏,規模不等、日夜不分。很快,這種衝突就波及到其他地區,也並不局限於直接衝突,而是逐漸發展成包含流言、暗殺、綁架甚至物資緊缺的綜合性動亂。有些地處邊境的勢力擔心被討伐,為多一些防禦縱深而開始搶奪地盤,雖然不敢搶國內的,但是他們敢搶其他帝國的!

一旦涉及到其他帝國,哪怕一個荒蕪小山頭也是大事,接下來的熱鬧程度可想而知。

憂雙宮尚在強裝鎮定,而下面的一些大臣卻有點手忙腳亂。

大臣們的慌亂和憤怒,在他們下達命令的時候顯露無遺──這些命令的嚴厲語氣前所未有,每一句話都以驚歎號來結束,有時甚至是一串驚歎號!!!!!!

慌亂而憤怒的命令,不可避免的讓動亂的程度加深。

忠於帝國的地方官員憂心忡忡,牆頭草們上躥下跳,曾經有過二心的人連撞牆的心都有了……新一輪申冤、求救、求援的急件又堆積在尼贊的書桌上。尼贊一邊用最惡毒的語言在心裡詛咒這些寫信的人,一邊用脹痛未消的手抄寫著,局勢的惡化使他也終於開始熬夜了,房間的燈光通夜不熄……

但值得欣慰的是,熬夜的並不僅僅是他一個。

距離尼贊的辦公地點不遠處,是皇室近臣居住區。因為待城一直以來的特殊情況,所以各家各戶很少有遷移了家屬來的,即便有,人數也不多,所以每到夜裡,這裡反而是城市裡最陰暗的區域之一。換個角度來看,在陰暗的地方注視光亮,也是一種很正常的窺視行為吧?

魔將們就是這樣的性格。

「姐姐,還沒有變化嗎?」換上了一身家居服的弗格走到院子裡,腳尖微微一點地,就直接縱躍到了房頂上。

她遠目眺望了一下,在愛米妮身邊坐了下來。

第一魔將也是一身家居服,柔粉色的薄裙勾勒出她身體姣好的曲線,尤其是曲起的那一雙長腿,在裙外閃耀著細膩皎潔的光芒。她面向憂雙宮,靜靜地看著那一片輝煌的燈火,輕輕地歎了口氣:「看來,那一槍還是太重了……」

弗格撇了撇嘴:「姐姐,妳是關心則亂了。雖然他被妳的槍尖刺成重傷,可是我們也及時做了治療。黑暗魔族的魔法雖然在治療效果上不算最好,但怎麼也強過人類千萬倍!我們送他回去的時候,他的身體已經基本上痊癒了。」

「可是……只是身體而已……」

「這傢伙再怎麼強大,也不過是個人類。以人類的身份跟我們黑暗魔族拚鬥,受的傷可不光是身體層面的!身體上的傷好辦,精神上受到的衝擊,就只有靠時間修復了。姐姐,妳不用一直坐在這裡,沒有一個月的時間,他是醒不過來的啦!」

第一魔將凝視著憂雙宮,眼睛裡隱隱閃動著擔憂:「妳看,這張清單上的藥物,的確沒有多少治療身體的,但是除了治療精神衝擊的,還有解毒的藥品……他的狀況並不樂觀啊!」

「解毒?」弗格冷哼一聲,鄙視地說:「有斯比亞內部的人想加害他麼?人類啊,就是喜歡玩這些無聊的小把戲!」

「歸根結底,還是因為我不小心的緣故……」

「就算他現在昏迷不醒,那也跟妳沒有關係,」弗格搖了搖頭:「事情發生變化的時候,連長公主殿下都沒有反應過來,僅僅我們三個更是無法扭轉……說起來,插手的人是誰呢?為什麼長公主殿下之後的態度那麼奇怪?」

「每個人心裡都有不願意與人分享的事情,」愛米妮歎了口氣,告誡弗格說:「長公主的心意,我們更是不能隨便揣測。」

「可是,事情已經過了這麼多天,再怎麼也得給我們一點消息嘛,難道我們就一直在這裡坐等嗎?」

「要是妳等不了,就先回去吧,我一個人也可以的。」

「我怎麼可以丟下妳一個人呢?要不然的話誰照顧妳、誰給妳做東西吃呢?」弗格笑了笑:「用那小流氓的話來說,這裡可是防衛森嚴的堡壘呢!」

「說到這個,我倒是想起當天在憂雙宮門外遇到的那個人類,這個人很不簡單,居然擁有那樣強悍的實力,長公主又不在,無法做出準確的評估。」說到烏鴉這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對手,愛米妮目光變得非常冷酷:「妳跟他直接交手,有什麼樣的感覺?」

「他的速度很快,眼光也很準,算得上是多年未遇的敵手了,」弗格的話裡充斥著一股濃濃的恨意,很顯然,當日的戰鬥結果讓她憤慨:「砸在胸前的那一肘雖然沒有讓我受傷,但帶給我的震撼卻不輕,我覺得,就算是我們三人聯手,也不一定能贏得了他。」

「這樣的事情,以前只發生過一次,」愛米妮點了點頭:「如果我們聯手全力殺他呢?妳估計結果會是怎麼樣的?」

「雖然能殺了他,但我們之中必然會有人負傷。」弗格一笑:「我想到哪裡去了,以普通人類的能力,怎麼可能傷到黑暗魔族呢?」

「就怕這個皇家客卿並不那麼普通,無論是在氣勢、精神、武技上,他都絲毫不遜於我們之中的任何一個,面對三個魔將是需要莫大勇氣的,但他連一點膽怯和猶豫都沒有。」愛米妮搖著頭說:「雖然是隱身狀態,但三魔將聯手都無法取勝──不,應該說其實是我們失敗了才對,這樣的事實還不夠驚人嗎?此人已經很不簡單,更何況他還在科恩.凱達身邊。」

「在這之前沒有太多關於他的消息……資料上只說此人是早年被光明神殿收養的殺手,一直替神殿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,也曾經多次潛入魔屬,」弗格沉聲說:「需要我們現在去調查嗎?」

「不要做多餘的事,我已經上報給長公主殿下了,安心等待殿下的命令就好。再說值得調查的,在凡人大道一戰之後我們都知道了,其他事情也很難在短期之內弄清楚。」愛米妮抬頭看看天色:「都快天亮了,去歇息一會吧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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~第七章~



就在魔將們為這樣那樣的事情所憂慮的時候,被她們惦記著的兩個人,科恩和烏鴉也正好同處一個房間之中。不過,這兩人的相處模式顯然與魔將們有很大區別。

斯比亞皇帝一邊「凶殘」的啃著雞腿,一邊對著烏鴉指手畫腳,嘴裡還在念叨:「怎麼說斯比亞也是一個富裕的帝國,皇帝住的房間可不能這麼吝嗇。」

「看你一副活蹦亂跳的模樣,我很不忍心提醒你,其實斯比亞正處於一場動亂之中,」正被驅使著點亮一盞又一盞魔法燈的冷面男子回過頭說:「況且這是第一皇妃的房間,就是再多的公文要批閱、再多的女紅要做,也用不了這幾十盞魔法燈──你打算和太陽爭輝嗎?」

「再點一盞、再點一盞,對嘛,這才像是搶救危重病人的房間裡應該具備的光線!再安排些人進入外間,要匆忙、要倉皇!」斯比亞皇帝正在跟手裡的雞腿較勁,說話時難免有點含混不清:「還好只有我們兩個人在這裡,如果其他人聽到你這樣說話,肯定會大吃一驚的。」

「烏鴉君啊,你剛才說話的時候不但有了很明顯的語氣變化,情緒和表情也跟著豐富起來了哦!是不是因為這次我大難不死,你心存感激所致啊?」

「如果你不是又瞎又聾,就應該察覺我現在面色不善、語帶不滿,」烏鴉輕蔑的瞟了科恩一眼,然後說:「你不擔心我突然性情大變,拔出劍來,把你殺了?」

「我以前可是非常期待你用調侃的語氣說話,但很遺憾,我發現我對你的言傳身教很失敗,」科恩搖了搖頭,語氣中帶著些自責:「你要記住,下次說這種話的時候臉上一定要帶著殺氣!凜冽和陰絕隨便你選,或者不帶表情也行……否則,你的話實在是沒有什麼震撼力。」

「你實在不是一個當皇帝的料,」烏鴉在桌邊坐下來,開始給自己倒水:「被人當面挑釁,你至少也要摔點東西以示憤怒。」

「哎呀呀,這怎麼能怪到我頭上呢?分明是挑釁的人功夫沒練到家嘛,」科恩哈哈一笑:「不過呢,你當天在皇宮門前面對魔將時的表現,真是讓我喜出望外啊,要不是我眼睛還閉著,說不定就馬上跳起來給你鼓掌了!而且你最後說的那句話也很帥。」

「是嗎?」垂入杯中的細細水柱沒有變化,烏鴉平淡的問:「我當時說什麼話了?」

「你說──殺吧,我好替他報仇。」在轉述這種話時,科恩居然是一副心馳神往的表情,彷彿不知道當時烏鴉和第一魔將討論的是自己的生死:「可惜啊,因為當時本少爺要裝昏迷,所以沒有看到你當時的表情,我想一定是很有趣的!」

「如果我把你當時是假裝昏迷的消息洩露出去,那也一定很有趣。」

「喂喂,那時是大勢所趨,本少爺在忍辱負重好不好?這可不是真正丟面子的事!」

「我說的不是這一段,而是在說你進了皇宮之後,甚至在皇妃們開會時繼續裝昏迷的事,」烏鴉不慌不忙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口:「這一段你又要怎麼跟皇妃們解釋呢?」

「不用解釋啊,就說睡著了而已。」某人大言不慚的說完假話,開始轉移話題:「為了滿足我這小小的好奇心,不如改天我們來實地演練一次?你負責找魔將來,反正她們打不過你。」

「你的這個夢想很難實現,她們打不過我,我也未必能打得過她們。」烏鴉緩緩解釋說:「之前一對三的時候三個魔將處於隱身狀態,受形體虛化的限制,所以她們無法發揮真正實力。我能破解她們聯手時的攻勢,這實屬正常。」

「你又沒多出一個腦袋,怎麼能這麼瞭解魔族呢?」

「可以說我天生就知道黑暗魔族很多事,臨戰之時,關於黑暗魔族的一切,也會自然而然的在我心中浮現。」

感歎完畢之後,科恩愣了一下,因為烏鴉從來沒在別人面前總結過打架經驗,更別說是這種沒能取得完勝的戰局:「那麼在她們顯影之後呢?以你現在的戰力,能做到何種程度?」

烏鴉抬頭看了科恩一眼,目光恬淡:「你應該知道,我當時是一肘擊退第二魔將。有趣的地方就在這裡,其實以我現在真實的實力,還做不到那個程度。」

「做不到?!」科恩的眼睛瞪大:「難道當時你所擁有的力量不是你的?!」

「是我,力量也是我的,」烏鴉用平靜的語氣說:「但是我清楚,我還做不到那個程度。」

「你不要繞來繞去,一次說完好不好?」科恩熱切的注視著烏鴉,嘴裡還在喃喃自語:「賺了!這下賺到了,瞬間強化力量的方式啊……」

「你大概要失望了,因為這並不是什麼瞬間強化力量的方式。」對於科恩的見「才」起意,烏鴉泰然處之:「在那場打鬥之前,一直向前追述到我最初學習武技時,在這段時間裡,我每一次提升都經歷了艱難而漫長的修煉。也就是說我每一次提升實力,心裡都會有準備、有預計,從來沒有出過錯。」

「這點我當然瞭解,想正常提升實力就是要走這樣的路子。」科恩不由得點了點頭,烏鴉所說的艱苦而漫長,他也能夠理解……那幾乎可以等同於瘋子的自我虐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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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但無論實力怎麼提升,提升得有多快,有一些東西基礎是不變的。比如說我修煉劍技,之前可以一劍刺穿十道屏障,修煉後可以刺穿二十道屏障,但我不能在修煉後領悟了吐唾沫的武技而且能穿透三十道屏障,」烏鴉舉了不怎麼恰當的例子:「你當時雖然沒有睜眼,但你應該清楚我擅長的劍法,你覺得我當時使用的武技,與平時使用的有關係嗎?」

「這也不一定,萬一在我們對練時,你是故意放水、深藏不露呢?」說出這話之後,科恩就拍了一下腦門:「藏私討好不是你的性格,你更喜歡把我打趴之後甩頭就走──的確,你當時使用的招數與平時的風格不符!更直接也更詭異、一擊不中立即遠離,而你平時的攻勢是連綿的,就算不能一擊制敵,也會保持相當程度的壓力。」

「變化不是在對方顯影之後才產生的,而是在察覺對方逼近之後就產生了,」烏鴉微微閉上眼睛:「我的目光能看得更遠,我的速度變得更快,拔劍的時候我就想好要怎麼做,順勢拉出蘊含魔力的火星並控制住……這些方法都很自然的在一瞬間出現,而且被我所接受。」

「也有可能是我被抓住了,你萬分擔心,所以能力就在不經意中大幅成長了!」

「做夢,就算是領悟,能在同一時間領悟到那麼多武技?」烏鴉有些不滿科恩的敷衍:「武技不是成長,而是改變了。甚至……如你所說,我的性格和情緒也有了變化。」

「你說的是,看來我在你心目中的位置還是很渺小啊,」科恩歎了一口氣,避免談及烏鴉有所改變的性格,只是帶著惋惜的神態說:「本以為你找到了辦法瞬間提升力量,沒想到是這麼一回事啊,真是空歡喜一場……」

然後,胡言亂語的無良皇帝終於回到了正題上:「話雖如此,可你這種情況真的很有趣啊,就像是一道記憶的閘門被打開,武技和力量如洪水一樣湧來……」

「有點類似。」烏鴉總算是點了點頭:「但除了這個,還有更有趣的。」

「那你還不說!」科恩本已變得懶散的目光,又被烏鴉的話點亮了。

「當時的劍,我在空中抓出的劍,」烏鴉將目光平放,一字一句的說:「我沒見過!」

「開這種玩笑未免有些幼稚吧?怎麼說你使用的武器也是震碎了第一魔將的槍頭,別的武器或許我會陌生,可她那槍頭的厲害我可是親身領教過的。」科恩的手指點了點胸口的傷處,微微笑了笑:「記憶猶新啊……這樣的武器,無論是誰都不會隨手丟棄,然後等你去揀便宜。不是我不肯相信,而是這個道理說不通。」

「事實就是我所說的那樣,在我手上缺少一柄長劍的時候,我知道了這個方法可以獲得武器,我還知道伸手抓出的長劍會有多長、多重、多鋒利……」烏鴉平靜的說:「看似伸手一抓,其實是一個小小的空間魔法。或者在某個地方存放著很多武器,都是歸我使用的。」

「如果是這樣的話,那這些武器你應該見過才對,」科恩想了想才問:「是怎麼樣的魔法。」

「這樣。」烏鴉的手伸向空中,手腕一轉,當場抓出一柄長劍:「不需要唸咒文。」

然後把手腕一揚,長劍緩緩飛出,在空中劃出一道圓滑的弧線後「奪」的一聲插到床前的地面上。

明亮的燈光之下,這柄造型古樸的長劍就如一泓碧寒豎立在床前,僅看劍柄上鑲嵌的寶石,就知道是年代久遠的罕見寶物。

科恩沉吟片刻,伸手拔起長劍。

劍身在微不可察的震動著,其上蝕刻的精細飛雲紋活靈活現,如同就是要飄起來一樣──在靠近劍柄的劍脊上,還有一串銀色的古體銘文,字體豪放,排列得疏密有別,不但有型有款,而且還帶著字面之外的意境,隱然已具備了一些書法的特徵。

「這是古祭司語,幸好本少爺跟菲琳學過,要不然可就大失顏面了。筆劃粗細不均但有過度,寫時一氣呵成,有很強的個人風格,」科恩的手指輕輕撫過銘文,細緻的感受著這來自千萬年前的時光手信:「看到、想到;說到、做到;能夠填平大海的誓言,也比不上邁出一步的價值;是以吾等一生,再無任何誓言……」

「無誓之劍,你原來的主人很有豪氣啊!」科恩念完銘文,鄭而重之的將劍身平舉:「獨存空房若干年,想必你也很寂寞了吧?本少爺是科恩.凱達,以後就是你的主子了……如果你不想我來當你的主人,未來三天之內你都可以自毀抗議。」

烏鴉靜靜的聽著,中途沒有任何表示,等到科恩嘰嘰咕咕的說完了,他又伸出手一抓,「奪」的一聲,一抹還似在燃燒的金屬又插在了床前。

「還有!?」科恩兩眼一亮,放下手裡的無誓之劍,拔起這柄通體緋紅的長劍,送到眼前仔細查看:「原來不是在劍身或是火元素在燃燒,而是劍身分為兩層,裡面的劍身如同液體那樣在流動,表面又密佈著楓葉紋,所以看起來才像是在燃燒!」

接著,目光比盜賊強上百倍的斯比亞皇帝在手柄吞口上找到了線索:「流楓三歎,一歎風聚、二歎脈斷、三歎飄零……嘖嘖,寫得這麼悲切幽怨,你原來的主人不是個小丫頭就是個小白臉啊,跟著本少爺吧,包你吃香喝辣……」

他只顧著高興,居然連許諾一個「自毀抗議」的過場都免了。但還沒看夠,他耳邊又是「奪」的一聲,驚訝之中抬頭看去,一柄就像是從來沒有打磨過的黑色長劍又插到地板上!

「你的嫁妝還挺多嘛,不過這柄劍的賣相可不怎麼樣啊!」科恩是來者不拒,但這黑沉沉的一塊金屬拿在手裡,他端詳了半天也沒有發現奇異之處,於是在床邊站起來,湊到燈光最明亮的地方繼續研究……

最後終於煩了,正想要找個地方放下,手指無意識的彈在劍脊上。劍身一顫,兩支狹長的光華從下端滑落,中途翻轉一下,然後「嗤嗤」兩聲插入地板,各餘下六寸長的一段。

「難道有伏筆?」科恩眼神一掃,已看出地面上是劍柄,於是蹲下去拔──兩劍的重量都不到一斤,劍身同是一臂長,只憑重力就完全插入地面直到沒柄,可見其鋒利程度!

「原來外面的黑鐵是劍鞘,裡面才是真劍,而且還是一對,本少爺還從來沒玩過這樣的呢!」科恩持劍在手,隨便擺了兩個架勢,床邊的帳幔全給劍氣割裂,他也不在意,反而衝烏鴉大喊:「還有沒有啊?一次插完!」

「最深沉的慾望,導致最深沉的罪惡。」雖然這樣挖苦科恩,烏鴉還是好整以暇的放下水杯。只聽連續響了十來聲,床前插了一排長劍!

這些劍造型各異,有長有短;有的光華奪目,有的卻啞然殘缺;有配了劍鞘吊墜的,也有光禿禿連手柄都沒有的;但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徵──年代久遠、無比珍貴!

「哦哦哦,居然還有?!」雞腿終於從科恩嘴裡掉了出來:「你什麼時候轉行變魔術了?」

「這不算什麼,如果地方夠大,我還能拿出更多的東西。」烏鴉平靜的回答:「怎麼樣,你理出什麼頭緒沒有?」

「說實在的,抱著這堆東西就想找到答案,實在是有點困難。不過平心而論,這些都是好東西。」科恩看了看身前一堆武器,悠然長歎說:「遠古銘文,與現在截然不同的打造手法……實不相瞞,對打造武器本少爺有些心得,這些長劍的打造方式並不算太好,但使用的材料卻是我想像不到的精良,不但彌補了打造上的瑕疵,而且比現今的武器更鋒利堅固。」

烏鴉對科恩的感慨無動於衷:「那麼,你的結論呢?」

「可以說每一件都是傳世之作。記得我們繳獲自格倫斯的那柄魔族佩劍嗎?跟這些武器比起來,那柄魔族佩劍甚至在材料上還要差一點。」科恩微微一笑:「這麼多絕世僅有的東西被你隨手抓出來……我除了說恭喜之外,實在是一點頭緒都沒有啊!」

「真的沒有?」烏鴉略微有點失望。

「沒有。」科恩遺憾的搖了搖頭。

「那我收回。」烏鴉伸出手來。

「有!」科恩兩眼一瞪:「誰說沒有的?!」

「你。」烏鴉很不給面子的揭發了科恩,然後丟下條件:「說對了就全送給你。」

「不行!說錯了也都是我的!因為這是本少爺幫你分析的酬勞,而請我分析,你就要有接納錯誤結論的心理準備!」科恩凶神惡煞的跳下床:「你敢不給,我就告訴菲琳你在他房間亂插武器,插得地板上都是洞!」

「洞是你插的,與我無關。」烏鴉神色自若的回答:「你仔細看看。」

科恩低頭看去,發現只要是烏鴉丟出的武器,都是劍尖衝下插在地板的縫隙之中,反而是自己不小心漏下的對劍在地板上插了兩個洞,還把床上的帳幔割得一塌糊塗……於是乾咳一聲,踢過地毯把地板上的洞蓋好,開始繼續跟烏鴉談起條件來。

科恩很清楚,烏鴉既然讓他看到了這些東西,就沒有打算要收回去。只是烏鴉本身的性格難以接受「贈送」這種行為,所謂的酬勞,不過就是為自己的這種行為找個藉口而已。所以,條件很快就談好了,當然是科恩照單全收,一件也沒落下……開玩笑,科恩當年初見神族長公主時,幾乎是拼了老命去撈寶貝,現在有這麼多寶貝放在眼前,哪有輕易放過的道理?

「按照道理講呢,既然你拿出了這麼多長劍,那麼在理論上,你是有一個專門儲存武器的地方或者是空間。我們知道,能擁有這種待遇的人並不多,因為就人類來說,空間魔法比詛咒魔法還要落後,這麼多年來,甚至連一個實用的空間壓縮實驗都沒有完成,」科恩坐到烏鴉對面:「只有神魔。」

「神魔?」

「對,神魔。伸手取武器的動作看似簡單,卻牽涉到至少兩種魔法,而這兩種魔法都是人類的弱項。」科恩點頭說:「只有神魔,他們對空間魔法的運用,才能做出足夠大的私密空間,還有遠距離的瞬間傳送。」

「這麼說來,我需要在神魔身上找答案?」烏鴉的語氣有點陰冷。

「你還真是死腦筋,神魔的數量那麼多,你知道現在找誰去?」科恩對烏鴉的急切潑了冷水:「讓我來告訴你最好的辦法吧,如果這個空間是神魔的,而你在裡面拿了東西,他們當然會有所發現。只要你拿著這些東西逛逛大街,不用過多久就會有人來找你的。」

烏鴉沉思片刻,點了點頭。

「但麻煩的是,我們並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擁有這樣一個空間,所以結果是禍是福也不清楚。」科恩正色說:「我知道你不怕神魔,但你的能力畢竟有限,能打贏魔將,打得過公主嗎?能打得過公主,打得過魔王嗎?所以,我們必須想好對策,最好能夠提前確定對方的身份。」

「你能知道對方是誰?」

「雖然你對這些東西沒有印象,」科恩嘴角有淺淺的笑:「但我卻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。」

烏鴉的目光一緊。

「但我現在卻想不起來了,」科恩接著說:「所以,我現在要你繼續抓!」

「繼續抓?」烏鴉有些意外。

「不是抓長劍,而是法杖和盔甲!如果你能動用的是一個武庫,那麼裡面就不會缺少這些東西!」科恩站起來,斬釘截鐵的說:「而我,就能從這些東西中找到真正的線索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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繼續努力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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~第八章~



憂雙宮門前的廣場很大、很寬敞,而且設計得也很人性化。

在人們群情激昂的時候,廣場是遼闊而壯麗的;當人們情緒低落的時候,廣場是冷清而悲淒的。就連周圍聳立的那些高大樓宇,也會讓不同心境的人們感受到雄偉與壓抑這兩種迥異的氣氛。

心境,這真是一個奇妙的東西,它的一個起伏就可讓人生、讓人死,或者讓人生死兩難。

自從斯比亞帝都遷址待城以來,整個帝國民眾的心境就在不斷變化,恍若正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所牽動,變得時高時低。不但民眾們頭昏腦脹,不知是何原因,就連往昔無所不知的那些官員們,也有些分辨不出眼前這撲朔迷離的局勢了。

但在這之前,形勢還一片大好啊!

帝國軍隊以卓越的成果,結束了漫長艱苦的兩線作戰;皇帝陛下在聖都運籌帷幄,讓神屬聯盟和魔屬聯盟嚥下苦果;在未來數十年,比斯大陸會以最精細的糧食、最優良的黃金供養斯比亞;帝國,將站在最高的地方睥睨四海!

但……為什麼內部還動盪不停?

流言中,科恩陛下曾單騎衝出聖都;流言中,守舊的官員曾經脅迫皇室;流言中,某些人正在預謀叛亂;流言中,一切的禍根就是各國的巨額賠款!於是,大家有點隱隱約約的明白了,斯比亞帝國在這種令人沉迷的誘惑面前,內部終究還是走上了其他帝國的老路。

一個謎題的答案,往往是另一個謎題。那麼,為什麼?為什麼會這樣?

沒有人相信會是因為科恩.凱達的原因,在斯比亞帝國,科恩.凱達的威望是任何人都無法企及的,這個原因很簡單:在科恩.凱達出現之前,斯比亞帝國不缺英雄、不乏忠臣,但卻始終是一個平凡的帝國。大多數時候忍氣吞聲,偶爾會揚眉吐氣一下;平民們生活艱辛,堪堪填飽肚子;大多數人能夠擁有的,僅僅是一個活得更好的期望……

正是在科恩.凱達出現之後,斯比亞帝國才走上這條夢境一樣的傳奇之路。國富民強,威達四海,這不是說一句話就能夠辦到,而是要靠一次次奮勇搏殺、一次次力挽狂瀾堆積出來的。有幸的是,民眾們是這個過程的見證者和參與者,更是最後成果的直接分享者。

可以說,這個年輕皇帝是寄託了民眾夢想的人。撼天易,撼科恩.凱達──難!

就是這樣一位皇帝,卻被他手下的官員和貴族給逼出了聖都。遷都待城,那是遷都嗎?沒有舉行慶典,其他城市也沒有禮物送達,待城,聽聽這個很陌生的名字,沒人能想像得出那是一個怎樣的地方……那些該死的爬蟲們,他們居然把科恩陛下和皇妃們給變相流放了!

一個人這樣想的時候,他不過是滄海一粟;要是民眾們都這樣想的話,那就有點要命了。如果不是各地的皇家特派員和總督苦口婆心的疏導、安撫,聖都怕是要被憤怒的民眾們拆成一片白地……就算如此努力的平復民怨,還是有些地方被衝擊了,特別是投誠總督派系任職的行省,老貴族派系的傳統領地也損失了好幾處官邸。

個中詳情,真正的斯比亞國民是不會說給外人聽的,雖然皇帝被排擠不是自己幹的,但這畢竟是面上無光的事情。但那些還冒著裊裊黑煙的殘垣斷壁,吞吐遮掩的解釋,在別有用心的人心裡會演繹出怎樣的故事來呢?

「斯比亞帝國內亂全面爆發……」、「斯比亞帝國內亂範圍擴大……」、「有跡象表明,某勢力曾預謀圍攻聖都……」、「某勢力攻擊某行省總督官邸……」、「成建制的叛軍與斯比亞近衛軍交戰,死傷甚大……」、「某勢力與我部接觸,尋求庇護與援助,具體條款如下……」、「某勢力搶佔部分境外領地,以作為其戰略後方……」

與此同時,第一份要求光明神族出面,對「竊國大盜」科恩.凱達採取最嚴厲處罰的請願密函,也被送到樞機祭司尼贊手裡。而且在此後的兩、三天裡,他還接到了十來封意思差不多的密函……如果說之前的尼贊是以標準的牆頭草天性在尋求自保的話,那麼在接到這種密函之後,他面臨著一個重要選擇,再也無法處處討好。

從表面上來看,在經歷了最初的慌亂之後,斯比亞內部的叛亂勢力明白到僅憑自己還「誅殺」不了科恩.凱達,所以有結盟的意願,至少在對待科恩的這個問題上,他們達成了共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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即使他們的身份是叛亂者,但這種牽涉廣泛的信息一旦傳遞給神殿樞機庭或光明神族,就使後者有了直接插手斯比亞事務的理由──斯比亞的正統統治者,絕對無法原諒這樣的事情!

再分析一下深層的原因,如果眼前種種是表象,這是一個被操縱的局,那麼幕後的操縱者必然有足夠的理由來推動一切……他是誰?他想得到些什麼呢?他又想在自己身上得到些什麼呢?尼贊站在窗前,俯看著下面的廣場,整整一天,愁眉不展。

能得到今天的地位,尼贊不容易。

他是從一個小小的見習祭司起步的,看起來,見習祭司這個職務很渺小,但在等級森嚴的光明神殿裡,這是所有祭司的起步點。

在見習祭司之後,能升到什麼地位就得看個人的智慧和鑽營手段,至少在所有的見習祭司看來,前途都是一樣的光明……這是升職無望的祭司們自欺欺人的說法。

在所有影響祭司陞遷的原因中,最重要的一點是家族勢力。有勢力的人,會在一開始就進入天堂島神殿學院學習;沒有勢力的人,只能在各國大神殿學院學習。而且在學成之後,分派的地域、職務的高低,也直接折射出其家族的影響力……

非常不幸,擁有其他一切的尼贊沒有家族勢力,他只能在一個偏遠的學院畢業,被分配到更偏遠的神殿去。雖然在任何地方都是侍奉光明神族,但沒有人願意自己的待遇比別人差,尼贊顯然不是缺心眼,他擁有與別人一樣濃烈的慾望,他嘔心瀝血,挖空心思,終於得到了進入天堂島神殿侍奉的機會。

而與他同時畢業的人,那些有家族背景的人,這時已紛紛升任見習巡查祭司了。

雖然只是一個在天堂島神殿打雜的職務,還是在澡堂打雜,但尼贊也堅信這是自己的機遇。

而事實上,他在那段歲月裡,除了看到些貴族女人的裸體之外,一無所獲。他就像一隻被魔法屏障籠罩的蟲子,抬頭就能看到權力的巔峰,但卻永遠爬不上去……直到遇見科恩.凱達。

他稱呼科恩.凱達為「老師」,絕不是出於一時的討好,也不僅僅是因為科恩.凱達告訴他的那句四字真言。

一句話,只是他認識科恩.凱達的契機,在這之後,尼贊從科恩.凱達本人身上找到了很多問題的答案。正是科恩.凱達以自己的言行,為尼贊指明了前進的道路。

以自身的作為影響他人,這才是英雄豪傑的真正能量,只不過提前在尼贊身上得到證明──因為在那時,整個光明神殿研究科恩的時間和精力,恐怕還比不上尼贊個人的投入多。

越是花精力研究科恩,尼贊心中就越是震驚,其實科恩的成長道路並不如一些人想像的那樣曲折,而是很清晰,最重要的是可以被自己模仿。雖然這個途徑看破了很簡單,可在以前,沒有人告訴這個農家子弟任何向上爬的竅門!

於是,尼贊咬牙用最後的資本行賄,進入神殿圖書館侍奉,其實他的目的很單純,待在澡堂裡是見不到大人物的!而科恩在發跡之前,身邊全是大人物。

他這一寶押對了地方,以前經受的苦楚寬闊了他的眼光,各地的見聞令他思維敏捷,圖書館中的藏書充實了他的頭腦,最重要的,他認識了幾位樞機庭的樞機祭司──某些重要的資料是不能帶出圖書館的,而他在每一位樞機祭司到來之前,會替他們準備好一切。

茶水、飲料、點心,尼贊從不準備,他只在旁邊放上紙筆、相關的地圖與應徵資料。久而久之,樞機祭司們有點離不開這個會準備好一切的小祭司了,甚至在離開的時候會跟他閒談幾句,尼贊應對得體,等級自然也就逐漸上升,不久已有屬於樞機庭名下的巡查隨奉閒職。但他明白,待在圖書館裡,自己最終只能做到館長。他需要外放,需要一塊地盤。

這塊地盤對他的重要程度,就好像黑暗行省對科恩的重要程度。科恩在黑暗行省建城擴軍,但祭司不需要軍隊,要錢!在奧馬圖帝國的某段海岸線上,貴族平民對光明神族的信仰和絕對服從,造就了史上最強悍、最會撈錢的祭司──尼贊大人!

他乘當地貴族更迭的機會,加劇新舊貴族爭鬥,更讓獲勝一方宣佈屬地建築不符合神殿要求,將綿延九十里的風景區內所有建築全部推倒,居民全數遷出,土地收歸帝國……群情嘩然之下,尼贊出來主持大局,瞬間扭轉乾坤,掀翻已經獲勝一方。

幾次三番下來,新舊貴族都垮台了,家財全部聚攏在尼贊手裡。

天堂島神殿得到了在此地區指定新貴族的機會,紅衣祭司們很滿意尼贊的手段,痛快的答應了樞機庭陞遷尼贊的要求──尼贊兩面派的作風也就是在這個時期形成的,他遊走在兩個勢力之間,在重金賄賂紅衣祭司派系的同時,也上交了樞機庭需要他做出的成績。

本來,一切都很正常,他會穩健的爬向權力巔峰,但紅衣祭司一派干涉斯比亞事務倒了大霉,尼贊的陞遷之路跟著停止。因為每個帝國大祭司都盯著紅衣祭司的位置,任何涉及到大祭司一級的職務調動都是牽一髮而動全身,所以,他只能屈就在候補樞機祭司這個位置上。

尼贊可不甘心,他需要一次勝利,需要一次如同聯軍第九軍團對神魔聯軍那樣的勝利!

所以,他接過了沒有人敢應承的任務,來到了對祭司來說是絕地的斯比亞帝國──就在斯比亞驅逐了全部神殿祭司之後,他以最忠誠、最愚蠢的面目出現。就在他的對手們詛咒他死無葬身之地的時候,他又押對了賭注。

事實上,他現在不但成為真正的樞機祭司,還已經成了光明神殿駐斯比亞帝國的大祭司!

這樣一個人,在他做選擇的時候,怎麼會不謹慎?斯比亞帝國的叛亂者可以不考慮,但尼贊必須考慮光明神殿和科恩.凱達,因為這兩者關係到他之後的命運!

「欺上瞞下……」燈光下,尼贊念叨了一聲,走回書桌邊,拿起另一份信函來。

那是一封被驅逐的神殿祭司寫來的求救文書──在他們快到坦西帝國時,斯比亞海軍又拿著罪證在他們船上抓走了不少人,其中包括尼贊的幾個老相識。

「備車,」尼贊把信函放好,對助手說:「我去最高法官那裡。」


斯比亞帝國最高法官,是一個很年輕的人,既然年輕就不免有些衝動,尼贊與他的爭論很快就升級為爭吵,進而發展成搏鬥,結果是最高法官挨了一棍子,尼贊被打黑一隻眼眶。

「抓起來!」樞機祭司的法杖可是金屬做的,傑克抱著腦袋暴跳如雷:「關起來!」

「你沒有這個權力,」尼贊捂著眼睛說:「按照斯比亞法律,閣下沒有權力抓我、關我。」

「老子是最高法官!」傑克用佩劍砍在桌上,不懷好意的目光盯著尼贊的脖子:「全斯比亞的祭司都歸老子管!」

「沒錯,我是祭司,閣下看不起的祭司,」尼贊沉聲回答:「但我打的是閣下,作為受害者,閣下必須迴避這件事。話說回來,我這裡也有閣下暴力的罪證。」

最高法官眼中翻滾著陰狠的目光:「你覺得,這樣就嚇住我了?」

「我並沒有要威脅閣下的意思,」尼贊平靜的回答:「我是斯比亞皇家侍讀,也就是說,我是皇家的人,犯了法得由皇家處罰。」

傑克七竅生煙,親手抓起尼贊丟到馬車上,在尼贊助手們絕望的目光裡絕塵而去。

馬車在憂雙宮後宮側門停下,尼贊正要打開車門下去,傑克卻用劍柄橫在門柄上,他衝著尼贊一笑,說:「五百萬。」

「閣下,」尼贊有些驚異:「你是在向我索賄嗎?」

「誰說是索賄,本少爺可是最高法官呢,五百萬金幣賠償,外加一百萬車馬費。」傑克又笑了笑:「給不出來的話,一個金幣也可以,但是這輛馬車就會把你送回住處去。」

尼贊這時候才曉得自己被敲詐了,於是翻了翻衣服:「我沒錢。」

「寫欠條啊,」斯比亞最高法官不知從哪裡學來的招數,撕下尼贊的法袍下擺,攤在他面前:「來吧,咬破手指的勇氣你還是有的。」

尼贊異常鬱悶的寫下有生以來第一份血書,如願以償的進入了憂雙宮。鬱悶的原因不在於錢,幾百萬雖然是個大數目,但對他這種地位的祭司來說還真不算什麼,他鬱悶的是,最高法官閣下分明知道自己要循著這條路進宮。看來,自己遠遠低估了斯比亞皇族的強大。

如果說這時的尼贊僅僅是心有所感,那麼在見到第一皇妃的時候,尼贊就確認了這點──最高法官根本沒有進入房間。

「請坐,」第一皇妃也沒有詢問尼贊為什麼搞成這樣子:「閣下深夜入宮,有什麼事嗎?」

「打擾皇妃休息,大罪。」尼贊拿出那些密函的原件呈上:「這些都是新收到的,帝國內部的一些勢力想上呈神殿的文書,裡面的要求極為危險。而且本人不能斷定他們只寫了一封,也有可能其他帝國的大祭司已經接到了此類密函。為帝國、為陛下,請皇妃明示對策。」

「閣下的話很有意思,要我明示對策,而不是早做準備,」菲琳皇妃接過密函,邊看邊說:「閣下是在試探著什麼呢?」

「是我的話讓皇妃誤解了,請原諒,」尼贊依舊平靜的回答:「我想,皇妃既然知道了這樣的事情,自然會做好一切準備的。而我,似乎並沒有足夠的能力參與,所以,我只能請皇妃吩咐,以便讓我的行為對斯比亞更為有利。」

菲琳沒有立即回答,她一封一封的看,直到看完所有的密函才抬起頭來說:「不管如何,你已經達到你的目的了。那麼,現在就說說你對這件事情的看法吧,你覺得怎樣處理為好?」

「我……」尼贊正要回答,卻猛然醒悟過來,搖了搖頭,無可奈何的說:「臣,不知道。」

不是尼贊不知道,而是他突然想起自己無法在這件事情裡改變任何一點。

正如他之前所說,他無法確認是不是其他帝國的大祭司也接到了這樣的信,所以,他只能如實的、及時的上報神殿。除非這只是一個斯比亞對他的考驗,只有他一個人收到了這些燙手的東西!

聯繫前後想一想,斯比亞動用了這麼多勢力、造出這麼大的聲勢,不會只是為了考驗他一個人……如果這是考驗的話,斯比亞帝國是在考驗內部所有勢力和全體國民!

如果科恩.凱達真的昏迷不醒的話,斯比亞敢這樣做嗎?!

所以,明白到事情嚴重程度的尼贊冷汗直流,馬上就改變了自稱,屈服在這樣一個整體的實力之下。

「三天之後,你將這些轉呈去光明神殿。」菲琳皇妃微微一笑,對尼贊說:「夜裡涼,加件衣服再出宮。」

撩開門簾,發現一位手捧新衣的精靈侍女正在等待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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~第九章~



當第一縷燦爛的金黃在東方地平線上升起時,憂雙宮門樓上的銅鐘被撞響了,引動各城區,甚至是幾十里外各鎮的鐘聲回應。悠揚而厚重的鐘聲一起響徹這片遼闊的原野,表明新的一天就此開始。

一隊軍容嚴整的近衛軍走向廣場,在踏上廣場方磚的那一刻,他們變齊步為大步,每五步就向左右分出數人去往相應的哨位。止步、行禮,兩班近衛軍交接了哨位。在逐漸遠去的腳步聲中,清脆的馬蹄聲在廣場另一側響起──那是各部官員的馬車,正順著凡人大道而來。

熟識的將領們、文臣們輕聲寒暄著,三三兩兩的走向自己的辦公樓。夜間也留在各部辦公樓裡的人們,紛紛在這時收拾好桌上的文件,熄滅最後一盞魔法燈,走出了自己的房間。人要睡覺,帝國卻不能睡,人們為帝國而辛勞,同樣也是無分晝夜的。

皇家侍讀尼贊大人也熄了桌上的燈,順便叫助手拉開窗簾,在平時的話,這個活是他親手去做,因為他喜歡在繁忙的公文中做些細小的瑣事,認為這樣可以讓工作更有效率。只是昨天晚上,尼贊大人的文案工作量極大,已經被累的幾乎抬不起手來了。

又一輛軟篷馬車停在樓下,開門時有幾聲刺耳的摩擦聲傳到尼贊耳中,這是長途跋涉之後車廂變形所致,來得這麼急迫,不知是哪一家的勢力又要搞怪。暗自歎了口氣,尼贊放下手裡的筆,看來早餐又得泡湯了。

「樞機祭司大人,」輕輕的敲門聲裡,助手恭謹的說:「天堂島神殿的信使到了。」

「哦?」即使是通宵工作之後疲累不堪,尼贊還是一個很具政治敏銳性的人物,在把報告遞交上去之後,他就很警惕地等待著光明神族的回應。

這時候聽見祭司到來的消息並不意外,他揚聲對自己的助手說:「請信使進來。」

出人意料的是,信使不是一個人,而是兩個。其中一位還是尼贊的熟人──此人之前是樞機庭坦西帝國首席巡查祭司,比他早六年成為候補樞機祭司,曾經是尼贊在圖書館的服務對象之一,也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物之一。而另一位很陌生,應該是剛進入樞機庭的人吧?

因為斯比亞驅逐神殿祭司的原因,所以他們穿著貴族禮服。不過,匆忙購置的禮服顯然是小了一號,他們的體型都不算瘦弱,所以看起來有點狼狽。

尼贊心裡開始惡毒的想像,當他們擁擠在一個狹窄車廂中的情景……這是他早年養成的習慣,每當遇到品級比他高、比他更接近權力中心的祭司,他就以這樣的方式來讓自己獲得平衡,雖然尼贊現在的品級是樞機祭司,這個職務已大略等同於世俗官員中的宰相,但習慣卻是不容易改過來的。

「天堂島神殿樞機祭司庭特使,天堂島神殿紅衣祭司屬下秘書庭特使,」兩人向尼贊行禮:「見過樞機祭司,尼贊大人日安!」

「特使安好。兩位特使請坐,上茶!」尼贊驅散自己臉上的疲勞,一絲不苟的回禮。心裡卻在奇怪:為什麼會是兩庭同時下令給自己呢?

光明神殿名義上的最高權力擁有者是紅衣祭司,三位祭司共同掌管日常事務,具體經辦由其下的秘書庭負責。而樞機庭雖然也可以插手最重大的事情、向紅衣祭司和秘書庭推薦新人,更貼切的說來卻是一個內部督查機構,有權查處紅衣祭司之下的所有祭司。

「不敢勞動尼贊大人,我們還要盡快趕回覆命,請尼贊大人接令。」

看兩位特使這樣說,尼贊也不好太熱情,於是上前兩步,神態嚴肅的靜立。

兩位特使穩了穩心神,揚聲說道:「天堂島光明神殿,紅衣祭司秘書庭,樞機祭司庭傳令,樞機祭司正直之輝、尼贊接令。」

不清楚為什麼會是兩大機構發令,尼贊只能沉聲回答:「樞機祭司正直之輝、尼贊接令!」

「樞機庭已於日前接到汝之報告,並上呈光明神族,轉交秘書庭。天堂島神殿現已知,斯比亞帝國局勢複雜,一時難以理清。汝能在斯比亞保持神殿的存在,實屬不易,現兩庭共同決定,由樞機祭司正直之輝、尼贊擔任光明神殿駐斯比亞帝國神殿大祭司一職,主持斯比亞全境事務,可自由任命其下職位,務必早日恢復光明神殿在斯比亞帝國欣欣向榮之面貌。」

「讚美光明神。」尼贊一本正經的回答著,儘管這個職位除了他,沒有人敢要。

「斯比亞大祭司必須在近期之內,重建上達神殿視聽之渠道,以及與其他帝國神殿聯通之渠道。神屬聯盟之內所有祭司,任由斯比亞大祭司挑選。另,斯比亞大祭司必須在十日內做好迎接巡查特使的準備……」

聽到最後一句,尼贊不禁呆了一呆,這個時候,還有其他祭司跑來巡查?

「斯比亞帝國大祭司閣下,真是恭喜了,」兩位特使宣讀完命令之後就換了臉色,想想也是,帝國大祭司要錢有錢、要權有權,比他們佝僂在天堂島要風光太多了:「您是光明神殿有史以來,最為年輕的一個大祭司啊,在如此富裕的帝國,真是前途無量啊……」

「兩位誇獎了,過譽過譽,」尼贊則報以苦笑,把手中的兩個小錦盒塞過去:「這斯比亞大神殿目前就我一人,我還得兼職看大門呢!」

「啊,我們光顧著恭喜,連其他話都忘了說了,讓閣下見笑了,」得了莫大的好處,特使微笑著說:「其實,天堂島神殿已經考慮到了這點,所以我們倆只是打頭陣的,後面有很多打扮成貴族的祭司正在趕來,數量是六百人左右。另外還有一個船隊的祭司等在海岸邊,他們的履歷我們帶來了。所有這些人手都是給閣下準備的,閣下覺得能用就留下,不能用就讓他們返回。」

「真是令人喜出望外的消息,」尼贊心口猛跳:「多謝兩位了!」

「但是有句話還是要提醒閣下,天堂島神殿做這樣的安排是有迫切理由的,但這個理由不能寫在文書上,閣下也不能問,」特使之一壓低了聲說:「未來十天,閣下一定要做好迎接巡查特使的一切準備。包括在城外三十里接駕、隨駕入城、入宮等等。」

「迎接儀式是可以做到的,」尼贊先點了點頭,爾後很為難的問:「但是按以往的規定,迎接特使的必須是神殿儀仗才行,可是在現在的斯比亞,連我都無法穿著祭司袍外出……如此之多的祭司,如此正式的儀式,我難以想像是一群穿著貴族禮服的人在主持……」

「這點閣下不用擔心,」特使斬釘截鐵的說:「神殿儀仗只管去做,絕對沒問題!」

「那,斯比亞帝國必定不會答應,他們會來找麻煩的……」

「無妨,」另一位特使正色回答:「閣下你可以直面斯比亞皇室,問他們要命不要?」

尼贊心裡「咯登」一聲,最終確定了巡查特使的大概身份。今時今日,沒有任何一個人類敢在斯比亞國土之內招搖,來得如此強勢、如此咄咄逼人,只能是光明神族的成員……也就是說,光明神族對斯比亞的策略已經確定,斯比亞的這場戲無論成功與否,都已近尾聲。

送走特使,吩咐助手安排接待後續祭司的事,尼贊大搖大擺的從前門進入憂雙宮,他要第一時間把這個消息上報給菲琳皇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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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17 1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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